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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1 / 1)

石榴花。

再没有比这三个字更诛心的挑衅了。

近来无论朝堂与后宫,事事皆顺遂得意,皇帝已经很久不曾遭遇过这种明明内火焚心却不得不一派平静的处境了,他甚至还笑了笑:“月夜赏花,薛卿真是好雅兴。”

薛定倾半低着眉峰,目光上挑扫向君王,淡漠的眉眼间毫无笑意,语调却一派悠然轻松,仿佛真的是在微笑闲聊:“末将戍守京郊大营,已有两年不曾赏过上京的石榴花,如今看来,仍是昔日模样,不减分毫。”

……昔日模样?不减分毫?这话到底说的是花,还是人?

皇帝顿了一顿,笑意渐淡:“原来薛卿喜爱花卉。可惜如今石榴花期已过,已然结子,不然朕倒可邀薛卿去御园一观,宫中的石榴花,胜过市井百倍。”

薛定倾似乎没听懂弦外之音:“皇上富有天下,宫里自然百花争艳,那乡野常见的石榴花并非什么名贵花种,在群花中不过尔尔,与其宫中凋零,还不如在街巷路边一枝独秀来的自在惬意。”

旁的内侍不知情也就罢了,多半当真以为这两位是突然来了兴致在大殿里谈花论草,唯有黄玉,越听越怕,一颗心几乎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不由暗恨爹娘为何要给自己生这一双耳朵,若此刻自己是个聋子,也就听不见这些刀来剑往。

皇帝默然片刻,忽而轻轻一笑:“朕是天子,朕若喜爱石榴花,那它自然就是御园中的至尊,有谁敢说它不尊贵,谁敢任其凋零?!”

薛定倾目光缓缓垂落地上,唇边那一抹笑格外刺眼:“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自然以圣意为重,谁也不敢有所怨言。”

这话似乎别有深意,便如一根暗刺直入肺腑,两年的淡漠如冰始终令皇帝耿耿于怀,从前不曾有头绪,还能当是阴差阳错的错过,如今乍然发现皇后的前尘旧事,夫妻间两载光阴虚度突然找到了可能的因由,种种思绪便如脱缰之马,再不受理智管束。

你到底是什么人?同她是什么关系?你们是何时认识的?你们的过去是怎样的?你们的现在又是怎样的?

端午之夜,她与我情深意浓之后,是不是……转头就去见了你?

无数猜忌和疑问如密蚁在心头啃噬,却不能问出哪怕一个字,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哪怕如鲠在喉,扎得鲜血淋漓,也只能由得它死死卡在喉间。这般情绪之下,对方还不知死活地恶意挑衅,岂能不怒?

“……怨言吗?”皇帝艰难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舌尖泛起苦意。那些他所不知道的皇后不肯提及的过去,即便他身为丈夫,也只能通过只言片语,一点一滴细节小心拼凑小心猜测的她的过去,眼前这个人很可能是一清二楚,甚至是亲身参与过的。这句“怨言”,到底只是薛定倾自己的想法,还是……她也曾如此做想?

“既已入了御园。余生便只能系于此地。”耐心耗尽,皇帝的语气顷刻间剥去了温和的外衣,露出冷峻本性,帝王威仪扑面袭来,令人望而生畏,“纵使零落枯萎,生生世世也只能化成御园的泥土。连一星灰烬也绝不可飞出宫墙去。”

话语声威赫赫,君父之威如山压顶,要将一切不该存在的念头碾成粉碎,薛定倾慢慢垂下了头,掩去目中的不甘和怨愤。局势比人强,这般情势下做臣子的只能弯下腰来,但这不过是表象,他的脸上不见丝毫收敛,仍在那里似嘲非嘲地笑:“圣上说得是。”

皇帝的目光沉沉落在他身上,有如实质,任是谁也能看出他已经在暴怒的边缘,若换了旁人或许早就两股战战跪地请罪,薛定倾心中却越发欢喜,不但如此,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对方怒火之上再加了一把柴:“可惜皇后当年在元帅府的花卉在京城水土不服无法成活,无论御园园丁再如何能干,也不过徒劳一场。”

“住口!”

皇帝终于发怒,他瞳孔紧缩,目光锋利如刀,视线所落之处几乎连皮肉都疼痛起来,空空的大殿仿佛多出了许多看不见的雪白刀刃,密密麻麻的刀尖对准了薛定倾,有无形的血腥在空中散开,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战马的嘶鸣,惨烈的呐喊,不死不休的厮杀,薛定倾一瞬间产生了幻觉,好像又回到了当初浴血而战的战场,这都是因为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如此重的杀气,可见御座上这个一直温和隐忍的男子是真的动了杀心。

旁边的内侍颤抖着跪了一地,情况眼看就要失控,薛定倾却半点不介意,他悄无声息地按了按自己的脉搏,平静已久的血液再度亢奋起来,在窄小的血管里剧烈激荡,恨不得下一刻就从胸膛喷薄而出。感受着脉动的痕迹,他脑中冒出一个邪恶又有趣的念头,若是我的血当真溅了他满身,你会怎么反应呢?想到她脸上可能会出现的表情,薛定倾愉快地笑了,他扬起脸迎向那凌厉的锋芒,微笑中渗出几分扭曲的疯狂:“她……”

“圣上。”这时,殿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奏报,打破了殿内让人心悸的对峙,“定北侯求见。”

一触即发的火山瞬间凝固了,皇帝眉心几乎要裂开的深怒停在了爆发的前一刻,而薛定倾眼中的狂乱明明灭灭,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再度潜伏了下去。

殿内一度静得令人发寒,殿外久不见传召,也安静了下去,但显然等候在外的方昊并没有离开。眼看这殿内场面不好收拾,而定远侯身份特殊,不能将人晾在外面,黄玉看了看皇帝的脸色,狠狠一咬牙,弯腰拾起地上的锦盒和金铃,大着胆子唱了一声:“宣。”

方昊三步并作两步跨入殿内,站在了薛定倾身边,他一脸冷肃,仿佛没有察觉其中的剑拔弩张,连眉毛都不曾动一动,依规矩行礼问安后奏道:“回皇上,蛮族左贤王归期已定,蛮族一行将于十五日后启程离京。”

皇帝阴沉的目光徐徐移到方昊脸上。

方昊立刻感受到了沉重的威压,但他不曾后退,从袖中取出一个黑色圆筒,双手奉上,继续道:“这是蛮族一行在上京的行踪。”圆筒细长如竹筒,一端封口烫朱漆,可见这里面是一道密折。

用密折而不是奏折,显然其中必定有极为机密的情报。这等大事要事,却挑在这个节骨眼呈报上来——他是特地来给薛定倾解围的。

皇帝只觉一口气硬生生堵在胸口,他咬紧牙,两腮僵硬得如同石刻。

方昊眼神微暗,上前半步,垂下头提醒了一声:“圣上。”

定北侯语气里透着恳求,高大的身影半遮住身边之人,像是要为他分担来自上位者的重压,对薛定倾的维护之意溢于言表,谁亲谁疏一眼分明,皇帝只觉五脏六腑内被这个认知搅得极为难受,他深深看着方昊,心渐渐凉了下去:“奏来。”

方昊强顶住来自上方的重压,心中其实并无十足的把握,沉默等待之时掌心早已经湿透,听得皇帝终于松口,便暗松了一口气,侧过头扫向薛定倾,见他还像个木头般杵在旁边,似乎还嫌自己捅的篓子不够大,不由怒从心起,恶狠狠斥道:“还不退下!”说罢也不等对方回应,直接一脚踢在他胫骨上,薛定倾毫无防备,被踢得单膝下跪,几乎半趴在地,模样狼狈极了。他半跪在地,不敢违逆方昊的命令,低声道:“臣告退。”终于还是恭敬而顺从地缓缓退了出去。

待殿门再度合拢,冷眼旁观的皇帝重重冷笑了一声:“定北侯与薛卿看来关系匪浅。”

方昊如实以奏:“回禀圣上,薛定倾是家父的义子。”

“哦?!”皇帝很意外,他顿了顿,似乎在讥笑自己,“原来还有这等关系,朕居然都不知道。”

方昊听出他语气里的迁怒之意,也不知薛定倾到底做了什么得罪君王,他不敢多加辩解,只好一味认错:“这是臣一家的疏忽,请皇上降罪。”

不过一两句重话,方昊就开始请罪,分明是想借机替薛定倾分担罪责,皇帝越听越不是滋味,这般不问缘由的袒护包庇,甚至不怕引火上身,显而易见是极为亲密包容的关系,对比之下,自己这个妹夫的身份简直尴尬又可笑。

若只是薛定倾一人,生死不过翻手之间,如今方昊出面,局势就变得复杂,再不能依心意行事。

皇帝半垂着眼眸,细细审视了方昊一番,末了,将心中那点阴暗的念头慢慢压了下去,叹道:“皇后是定北侯的亲妹妹,若要治你一家的罪,岂不是连皇后与朕都要受罚。罢了,朕不追究就是。”

方昊本已下定决心,一旦皇帝问及,就将从前之事和盘托出。他从前也并非有意隐瞒,只是若要细陈与薛定倾的渊源,必然会涉及妹妹当初的胡闹,他顾及妹妹名声,为免不必要的麻烦,一番犹豫便有意无意地在皇家面前淡化和老四的关系,谁知今日竟引出事端来,倒不如早些说清,也免了今日进退两难。他虽心意已定,没想到皇帝如此大度,居然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就此将事情揭过不提,方昊一阵错愕,心中愧意更深,他本是个磊落之人,索性直言相告:“皇上,臣妹……”

“朕说了,不追究。”皇帝兴味索然地打断,不想再听他提及那两人可能有的旧事,“薛定倾是当年与蛮族之战的功臣,如今左贤王还在京中,断没有在此时灭自家威风,让敌人看笑话的道理。定北侯只管放心。”

方昊心中一震,这个理由是他心中原本想好要用来规劝君王放过薛定倾的,不料被对方先说了出来,皇帝以大局为重,暂不追究,越发显得自家隐瞒在先的行为过分自私,思及这段时日来皇帝的信任和委以重任,他心中愧疚更甚,十分懊恼。但对方已经一锤定音,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方昊纵有一腔话要说,一旦错过了时机,也不好再继续下去,只得应道:“是。”

待商议完毕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方昊心事重重步出宫门,就听得旁边一声低唤:“大哥。”

循声望去,果然是薛定倾。

方昊心绪不佳,直接掐着他的手臂将人拉到旁边僻静处,皱眉问:“你到底说了什么触犯了天颜?”

薛定倾不以为然地笑笑:“也没什么,一些以前的小事罢了。”

“一些小事?!”方昊怒了,他一把揪住衣领把人半拎起来,“平白无故的,皇帝为何突然召见你?老四,你到底在做什么?”

薛定倾被他拽得半离地,却没有挣扎,倔强地垂眼盯着地面:“皇帝至高无上,自然想干什么干什么,他要见我,我还能抗旨不成?”

方昊狠狠瞪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我心里想什么?”不知这话触动了哪一点,薛定倾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冷笑着顶撞了回去,“大哥觉得我能想什么?!”

“端午那夜跟在阿萝身后的是不是你?”方昊一梗,压低声音斥道,“她的日子才刚刚好了些,你偏在这时候跳出来挑起事端,是嫌她苦日子过得不够吗?”

薛定倾脸上冷笑瞬间淡去,他死死盯着方昊:“你也知道她过得不好?那当初为何偏要把她嫁入皇家?她生性开朗,  c9f8.icu。c9f8.ic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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